【果汁二十四小时营业|2:00】二律背反

感谢上一棒: @夏小舞 

欢迎下一棒: @苏青谜   


—现实向(=我胡编乱造);HE

—OOC;但是为果汁同人中周士原的去总裁化我的确做出了不懈努力

—需要BGM可以听 plenty-あいという

—8k5挺短的;感谢阅读

 

0.

王敏辉觉得周士原最近有点奇怪。

他给郭虹旭发微信:“我觉得周士原最近有点奇怪。”

郭虹旭秒回:“异地久了有问题很正常,现在科技如此发达不如你努力一把[呲牙] [呲牙]”

王敏辉的白眼要翻进天灵盖:“[微笑]你呕死了,快滚”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他放下手机去倒了杯水,回来发现郭虹旭发了条语音过来。他点开听,郭虹旭在语音里晓之以情动之以礼,表达他对于王敏辉恋情的深切关怀,说到最后甚至表示愿意帮王敏辉去打探情报,“我可以让攀攀去套他话,看看他是精神出轨了还是肉体出轨了……”

王敏辉还没听完就迅速切换成语音,把自己蒙进被子。

十秒钟之后郭虹旭那边收到了纯享版“你快死吧!”.mp3。

 

王敏辉从被子里钻出来,愤愤地按灭手机屏丢到一边,感到自己的感情问题果然还是不要想靠咨询朋友解决了。

呸呸呸,怎么成了感情问题了。感情才没有问题,至少他认为没有。

周士原最近奇奇怪怪,并不是像感情大师郭虹旭推测的一样因为异地久了移情别恋了,他对自己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以及,粘人。

而是,周士原最近好像很缺钱。

 

1.

这个想法第一次冒出来的时候甚至把他自己逗到了,周士原和缺钱这两个词不仅不该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甚至连放在同一个语言体系里都是对周士原和对缺钱的不尊重。

那可是周士原啊,是像从他小学时候看过的封面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里走出来的一样的周士原,会送他上万的电脑,秀款的大衣昂贵的服饰随便他穿戴,他偶尔提到想要什么缺了什么,从衣服鞋子,到日用洗护,再到零食,周士原都包办。最夸张的一次他说了句想吃日式拉面又不敢出门,明明是物流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时期,过了一周他居然就收到了一小箱一兰自煮拉面,箱子上还贴着日语的物流信息。除此之外,周士原还时常突然通知他,“之前看到一条适合你的毛衣链,你应该明天就能收到”,“在给弟弟妹妹换新的iPad,顺便给你寄了一台注意查收”,之类种种。他其实说过好几次让周士原不要随便送他很贵的东西,每次都被打哈哈过去,前段时间某次视频时他又提这件事,周士原陪他开了一会儿包养玩笑之后突然冷了脸,像是生气了。

“你那么不想我送你东西是觉得我们不会在一起很久吗?”

“还是你觉得我是那种分手之后会要回来的人?”

说完就挂了视频,留王敏辉一个人对着只剩通话时长的微信屏幕不知所措。

什么啊?

他被说得还有点懵,点开对话框开始打字想说点什么,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之类的,又觉得直接打过去是不是更好。

结果直接不接了。

他一下子火气也有点上来了,他眼窝浅,这时候眼眶已经潮热了起来,一生气就不由自主地也要伤心。才在一起多久啊说起话来就分手不分手的,这叫什么态度。

他想起来那应该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有些长的冷战,最后解决的契机,说来有点可笑,居然是因为他们都要应粉丝要求参加团建直播。

赵越来问他的时候他不情不愿的,说白天忙,说回家晚,周旋了好一会儿才最终答应了下来。然而其实他心里知晓,他需要这个直播,哪怕要在很多人面前露出太多真心是他不喜欢的事情,但他想,如果能让周士原安心一点,开心一点,他就愿意去做。

那天的直播从周士原回应他的第一个笑容开始就好像变得一百倍地有趣了,他丢下了一开始用来掩饰尴尬的漫画书,吐槽这个嘲笑那个,像一只快乐又聒噪的小鸟。他不太敢看周士原在的那个直播框,就像很多时刻他都不敢看周士原,怕他看一眼就忘记时间还在流淌,忘记还有宇宙存在,还怕他看一眼就想完了一生,暗自在此刻决定永远爱这一个人。

于是他的眼神有意飘忽着,不敢落脚,可每当他悄悄从属于周士原的国境上空飞过时,就轻易就被那两泊温柔的深潭溺进去了。他的直播框在屏幕的中下方,于是他总能看到周士原低眉顺目的神情、微微勾起的唇角;他突然想到他看过某个饭拍,周士原背后的灯光被拍成放射状,粉丝在评论里开玩笑说是“佛光普照”,而这时候的周士原,只看着他的周士原,也好像带了几丝佛相。他看了便平静,平静而欣喜,好像一瞬间他被太多的美,太好的爱拥住了,填满了,从此便无忧无惧。

 

那天的直播结束之后他和周士原谁也没再提之前的不愉快,只是他开始悄悄留意着不再随口说出可能让周士原马上买给他的东西,而周士原也不再频繁地送各式各样的礼物给他。他暗暗松了口气觉得这件事应该算是过去了,心里却又隐隐有个声音在说,没有解决的问题终究必须被解决的,如果不是自愿的,那就会被强行解决。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呢。

他和周士原必须面对和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呢,他像在夜里摸着黑尝试铲除路上的障碍物,他心急如焚却又只能小心翼翼,生怕没有把路踏平,就先被绊得头破血流。

 

周士原第一次跟他提要回北京还是长沙开餐馆的时候,王敏辉笑了一晚上,想到周士原要出现在烟火缭绕的后厨,穿着干净的衬衫戴着金边眼镜那样走来走去,他就很想笑。他想周士原是开玩笑的吧,是不是在韩国闲得无聊每天做饭烘焙,生出了能去当厨子的错觉。然而周士原后续又针对开餐馆的相关事宜做了很多功课,在视频里像要拉王敏辉入股一样一一念给他听,加盟还是原创品牌,怎样的消费层级,要多久能回本,听得王敏辉一愣一愣的,小心翼翼开口问,士原你真要开餐馆啊?

周士原就把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回手机屏幕,隔着一根网线,两层玻璃,还有义乌和长沙之间的迢迢山水,温温柔柔地望着他,然后说:“就是先研究一下而已嘛。”

除了开餐馆,周士原还有很多创业想法,开培训机构,重新捡起以前的护肤品品牌,做自媒体,各种各样;又因为暂时无法出去工作重新开始给高中生补课。所以哪怕是待在家里,也不需要上网课,周士原每天好像也还是很忙,要做新歌,要备课教课,还时不时会和他汇报一些新的创业idea,他对周士原的戏称也从中华小厨神变成了创业小达人。

他仔细想了许多,实在想不出来周士原为什么突然如此急切地思考赚钱相关的事情,甚至还思索了一下有没有可能是周士原家里出了什么事,看他每天的状态并无异常觉得也不可能,直接去问周士原“你最近很缺钱吗”好像也很奇怪。于是在咨询郭虹旭无果之后,他只好劝自己暂且搁置这个问题。

直到后来某次周士原又和他谈起,最近新发现有些朋友在做的某种投资,他没忍住发文字过去问:你怎么最近那么努力想赚钱呀?

周士原那边沉默了良久,发过来一句:因为遇到你了啊。

 

2.

他想起他们恋爱以来,其实有好几个朋友质疑过他是否会觉得与周士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否会难以沟通,无法互相理解。他一直以来都用“投缘”来向别人和自己解释,好像缘分到了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其实他清楚他和周士原的不同,且并不止于家境。他知道周士原初中便去英国,在人生中最易被改变和被塑造的年纪,他们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长大。周士原不常提起他在外求学时的生活,但至少王敏辉可以肯定,他与自己的面对的成长困境,大抵是不一样的。

他从小就一直走着类似艺术生的道路,学习唱歌跳舞,四处演出,他又长得清秀身材高挑,成绩也看得过去,一直到升上高中之前,都一直是同龄人的圈子里最亮眼的存在之一,尽管没有如身边受欢迎的男孩子一样早恋,和他表白的女生一直不少,长辈对他亦多是赞赏;他被爱意包裹着长大,所有人都祝愿也相信着他能够拥有成功的、圆满的人生。

成功与圆满的注解有很多种,但在传统的中式家庭里它一般被写作,成家立业,婚姻美满,儿孙绕膝,家和万事兴。他一直以来对这样的注解不置可否,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又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他后来想,是不是在他对被期许的幸福人生图景产生微不可察的质疑的第一秒,就已经注定不能长成一个无可指摘的成年人了。

到高二时他认识一位比他低一级的学弟,是他所在社团的后辈。学弟幽默风趣,又擅长画画,在学校里这样的男孩子总是很受欢迎的,直到某次社团里一位学姐向他表白时,他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喜欢女孩子。

王敏辉觉得,其实当时他的同学比外部大环境已经友善太多了,大家并未因此孤立这位学弟,在社团活动时大家的相处也同往常一样,那位学姐在参加完正在排练的表演后就退出了社团,两人之间便也不再有什么后文;也有风言风语,学校的匿名论坛里也开过第二天就被删除的帖子讨论这位学弟,不过并没有到校园暴力的程度。但王敏辉也注意到,这位学弟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要好的男性朋友,也不属于任何小团体,好像最常看到的便是他和社团的成员在一起。

王敏辉那时开始正视自己对曾经一起演出的朋友是怎样的情感,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没有真正为任何一次表白动过心,然而那时他在高中的学生会任职,时常在学校和市里的各种联欢会上演出,管理好几个社团,他有要好的“兄弟”,尽管他们会半开玩笑地嘲笑他篮球打得不好。他于是自问能否同那位学弟做出同样的抉择,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上了大学之后情况略有改善,他有了知晓他的不一样但仍温柔待他的朋友。还是没有恋爱,和室友聊天时会被劝说“人越不谈恋爱越不知道怎么谈恋爱”,但他只是无法想象要全身心地与一个人坠入爱河是怎样的图景,要如何相信能与对方把彼此稳稳接住。他从小到大并不缺少爱意的滋养,但许多爱都像是隔了一层纱,无法真切地落到他的身上。他想是他没有被人用力地爱过,没有被当成唯一选择过,也许是他本来也从不是最亮的那颗星,便无法奢求那么多了。

 

直到他在一个非常好的夏天遇见了周士原,或者也因为遇见了周士原,那个夏天才格外好。“Summertime”,“summer love”,夏天在近些年几乎变成了被炒热的一个美学概念。王敏辉一直没有非常喜欢夏天,他讨厌闷热,讨厌蚊虫,但也喜欢冰可乐倒进杯子里的声音,喜欢空调间里裹着被子肆意看剧打游戏到凌晨。然而这些属于普普通通的夏天,长沙的夏天是不一样的,甚至有可能会是唯一的真正的夏天,他觉得也许有一部分的自己会永远地活在那个夏天。为着同一件事忙碌的朝夕相处的同伴,好像永远熬不完的夏夜,练歌间隙疲惫又雀跃地拿外卖,橘子洲的林荫里散步与漫谈,修长的树影,汗湿的手心,夏末的某个有星星的夜晚,一句“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

他与周士原说过许多许多,他有些苍白的所谓青春,无疾而终的几次平淡的暗恋,他安安稳稳的好像说不上有什么高光时刻的二十几年人生。他们俩在节目里都没有得到太多的上台机会,也许多少有一点抱团取暖的意思,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原来已经早就习惯了他喋喋不休时周士原凝视他的眼神,认真的,包容的,仿佛这个世界上仅剩他们两人。他提到过喜欢林宥嘉,周士原便问他有没有听过《兜圈》,他回去听,听到“才发现你背影平凡得特别”,突然眼眶湿润。他单身太久,在很多朋友的认知里他算得上是“母胎solo” ,像他一样的人已经逐渐过了期待甜蜜恋情的时候了,也逐渐不会再为影视剧里一波三折修成正果的爱情涕泪交加了。然而,王敏辉想起他很喜欢的一部剧里,有句台词说,“说没有真爱和想要去爱是一样的”。他明白很好的爱比什么贵重的东西都要奢侈,也明白爱是虚无,是混乱和不讲逻辑,是永不满足,还是转瞬即逝。然而他还是想要紧握这一刻手心里的热度,然后继续沉沦,毕竟,再忙碌也解不了爱的渴。

再后来,他们在一起之后,周士原对他说,《兜圈》是属于你的歌。

 

3.

“?为什么遇见了我就要疯狂赚钱,难道我要辞职了让你养我吗?”

“老大你现在可还是学生诶,你辞什么职。”

“没记错的话你还比我小吧这位弟弟,你不该也是学生吗?”

“但是以后我还要支持你的艺术梦想嘛,当音乐剧演员赚不了大钱吧。”

“那你的艺术梦想呢?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赚大钱吧…”

……

王敏辉皱着眉看着这段聊天记录,那天他们还是没聊出什么,反倒是让王敏辉第一次感到是不是他们的价值观并不相同。

他正翻看聊天记录的时候手机跳出了周士原在直播的推送,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进去看了一眼,仍旧是熟悉的点唱机直播。于是他突然起了玩心,在弹幕里反复要求周士原唱兜圈,又饶有兴致地听周士原唱了很多首粉丝想听的歌。

然后到了聊天环节,他正好有点事情错过了一段,回来的时候听到周士原正在“劝学”。

“二十岁已经老了,应该要有点作为了……

“我是十七岁开始有想要自己做一些事情,自己赚钱这样,我都觉得已经晚了,有些朋友十五六岁就开始了,现在真的,很,成功。”

接着又说了他朋友十八岁买豪车豪宅的事情,然后提到自己的弟弟妹妹。

“那等我弟弟妹妹长大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已经老了,那他们要怎么办呢,我要为他们打算啊。”

王敏辉看着弹幕里粉丝被劝学发出的哀鸣,突然觉得周士原有点遥远。他们在一起时周士原从未和他提过这些,在他看来周士原拥有的人生一直都几乎趋近完美:长相就是会被老一辈人说“一表人才”的样子,很会读书,会外语,会弹琴,很早便独立,去过很多地方,要说周士原的人生里唯一不够尽善尽美的地方,可能就是星运不算太好,但他也从未怀疑过他还能在这条路上继续笔直地往上走。

他然后又想到周士原对他说的,因为遇到你了啊。

所以,原来是这样吗。

 

4.

这个漫长的冬天里,周士原和父母大吵了一架。

其实原因还蛮无聊的,就像他所有因为无法上学无法工作而呆在家的同龄人一样,和父母长期住在一起就总要惹出一地鸡毛。起因是吃饭时聊到未来规划,父亲问他什么时候回英国上学,他说现在很难讲,又问接下来公司给他安排了哪些行程,他实话实说不清楚,有些还在试戏,要看我能不能争取到。

他父亲把筷子放在碗上的声音就重了些:“我们花这么多钱送你出去读书又让你回国来折腾是为了听你说一句不清楚的吗?”

其实周士原听类似的话已经听到内心没有什么波澜,反正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接受一下类似的教育,中心思想是他不够好不够有出息,不是一个让家人骄傲的儿子或者一位合格的兄长。

他只是在那一刻非常想念王敏辉,想念和王敏辉一起为了很小的事情大笑,长沙或者上海或者北京的一些夜晚,想念他们第一次接吻之后王敏辉泛红的脸颊和幼鹿般的眼睛,还有他用总是带点撒娇意味的语调说“周士原你呕死了。”王敏辉会在生日会上坦荡地介绍他给自己的朋友认识,会在和大学同学五黑缺一个人时自然地想到他,会给他分享偶遇的小狗或者路边匪夷所思的广告牌。和王敏辉有关的所有回忆,几乎都镀着柔光,轻盈地闪烁,像从月亮上掰下的一角。在王敏辉之前他还有过很多段感情,有男有女,但后来他细想在一起的原因,好像本质都只是他觉得和那个人走在一起应该还算般配。他在进入这个行业之前空窗期很少,一方面他成长的环境里没有“早恋”一说,况且反正只要他需要一段关系,总是会有的。可是他从未有过像王敏辉这样的恋人,让他八万倍地忧心自己不够好,不能给予更多,他搭上摇摇欲坠的梯子才偷来的天光,便不能容忍再变成梦境。

所以王敏辉委婉地表示不想收他的礼物时他难以自抑地生气了,在他的认知里,他表达爱意也收获安全感的方式就是想要让可爱的人拥有全世界所有可爱的东西。他没完没了地研究创业投资,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缺钱,而是他从小就被教育要为爱的人承担更多一点,无论是父母弟妹,还是他珍而重之的恋人。

五月份的时候他回北京,临行前他还掉了父母的副卡,提出不再用家里的钱。他第一次买了甚至都并非全价的经济舱机票,靠在舷窗上的时候他翻看着和王敏辉的聊天记录,看到那句“那你的艺术梦想呢”,他长叹一口气。总之生活大多数时候没有两全其美,万事皆是围城。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向往怎样的人生,可是又有多少人敢说自己向往的人生若是真的拿来过就是理想人生呢。他说要经济独立,要证明他的“艺术梦想”,音乐、设计等等一切烧钱的东西,一样可以带来“成功”的人生,一样可以为他重要的人保驾护航。然而他可以吗,他想问问王敏辉,好像他紧紧抱住王敏辉的时候一切问题都有了解答,失落的心被寻回,被丢弃的爱则被拾起;他拥有了他的小小神像,从此他可以被护佑,以一种他此前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方式。

 

5.

五月底的一天王敏辉突然接到周士原的电话,问他能不能去北京一趟,和之前一样,什么都不用带人到了就好。

于是在两人认识的第二年的夏初,在异地了快要半年之后,他们终于要见面了。王敏辉没有问为什么突然让他去北京,与相爱的人见面,需要什么理由呢。

下飞机之后他埋头疾步向出口走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跟拍,他想到等一下见到周士原时的场景,有些近乡情怯。

远远地便看到周士原穿着拼色的衬衫斜靠在出口的栏杆处低头看手机,他的头发已经掉色了,不再绿得惹人眼目,现在的确变成了低调的“冷棕色”,很衬他的肤色。他比在视频里见到的更瘦一点,还没有走近就已能看到眼下的乌青。

他一步步慢慢走过去绕到对方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嗨。”

周士原猛地回头,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想要拥住他,到一半却又突然收回一边的臂膀,只用一条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肩。那只骨节分明的,弹琴的手捏着他的肩膀,格外用力,好像光是从这只手里就已流溢出万语千言。

 

那天的北京的夜晚并无星月,适合跌入旖旎的暗流。

周士原那双惯于弹琴的手反扣着他的,像压制,又像祈求。他则全然打开自己,如同打开某种可以被随意摆弄的容器,用来盛放沉积过久的液体与情绪。

他的额头被反复亲吻,郑重到有些虔诚,在当下的情景看来几乎不合时宜,于是他如同涸辙之鲋般去寻周士原的嘴唇,从中汲取水份。

王敏辉声线颤抖着开口道,连续好几个晚上梦见你了。

梦见现在这样吗?他细瘦的小腿被挂上同样嶙峋的腰椎。

不仅是这个。他说。

无法见面的日夜,他做了许多错乱的梦,夏日落雪,冬夜生花,他与周士原反复分合,总有些荒诞的原因让他们不断争吵。他在梦里焦躁不安,醒来又是一头冷汗,好像有什么预兆在提醒他,他们不会长久,他们只能拥有一个夏天,然后继续各自逆水行舟。在某个梦境深处,他在岸上望着好似在池底的周士原,他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说,敏辉,你从来没有懂过我。

等他跳入水中,周士原便消失了,他在即将溺亡的窒息感中惊醒,发现是他双手紧攥着周士原送他的项链死死压在了自己的胸口。

此时的他正揪着枕巾蒙住一半的脸,他压抑的呼声在熟悉的白光到来时倾泻出口,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啜泣。

“周士原,”他嗓子干哑如一块裂帛,“你再多告诉我一点好不好?”

“告诉我你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你还没有讲清楚之前,先不要离开我可以吗?

“可以离开我真好啊,我怎么也没法离开我自己。”

周士原慌乱地俯下身,用柔软的指腹擦拭恋人的泪痕,然后又将急风骤雨般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王敏辉为何而哭,是久别重逢吗,都不重要,他只知道见到王敏辉的眼泪他的心就要被撕碎了。

他没有开口问,只是紧紧拥住怀里温热的身躯,他如祷告般在他耳边一遍遍说怎么会离开你,我好喜欢你,我好爱你。

王敏辉在他怀里逐渐平静下来,大概是一路舟车劳顿,又要全程戴着口罩总是不太舒服,眼睛困乏地眨了几下便阖了起来,下垂的眼角还泛着红,不知是否仍在哪个不安的梦境里流泪。他这时才觉出他一个电话让对方来北京,仅仅因为自己想不清一些事情而心情不好,是不是太任性了。

但王敏辉还是来了,山长水远,他跑向自己,携着一捧眼泪和一颗心,像滚烫的星星燃烧着跳进他的怀里。

他凝视怀中人逐渐安恬的睡颜,像凝视一个小小的永恒。

 

6.

王敏辉第二天醒来时周士原还在睡,于是他拖着疲乏的身体去洗澡,周士原给他简单清理过,他并无过多不适。他记得昨天自己哭着入睡,想起来还有些丢脸,毕竟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哭什么,大概人的情绪满到了临界点,就要不顾场合地涌出来。

他洗完澡又慢吞吞地护肤,再走出去时已经闻到厨房飘来煎蛋的香气。

他和周士原对坐在桌前吃早午餐,沉默了好一会儿,周士原缓缓开口说:“这次喊你来北京买的经济舱不好意思哦。”

王敏辉翻白眼:“我早就说过两个多小时买头等商务都没必要吧。还以为你良心发现,懂得普通大众生活不易了呢。”

“我知道的。”周士原放下刀叉,“我都知道的。”

“敏辉,我和我爸妈说好了,以后真的要独立起来不再用他们的钱了。不过我一直都有在想除了当艺人还能干什么,你看……”

王敏辉打断他:“我真的不用你养。”

周士原愣愣地看他。

“周士原,我不是即将跟你结婚的全职太太。我理解也支持你说要为弟弟妹妹的未来打算,但是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你的被监护人,你明白了吗?

“我生在普通的家庭,我知道我们俩很不一样。也许你会觉得我不懂你,但我爱你是因为你很值得被爱,不是因为你忧心忡忡地时刻准备包养我。”

周士原垂着眼帘在对面静静听着,王敏辉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

“士原,我希望你可以丢掉许多焦虑,轻盈地去做你喜欢的事情。20岁还无所作为的人生一点都不可怕,20岁无所作为就要惶惶终日的人生才是可怕的。

“我当然会希望你实现理想,希望你当最耀眼的那一个,但我最希望的是,你认真地、平安地、幸福地过完很广阔的一生。”

他走到桌子对面,从周士原背后抱住他,把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我们从不需要承担对方的人生,我们从彼此身上得到的最好的东西应当是爱。”

“特别好的爱,就像你给我的一样。”

也许遇见彼此,他们都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是可以被无条件地爱着的,并非因为一张满分的答卷或者一份精美的礼物;原来人可以犯错误但仍被相信能够改正,可以和别人不一样但仍被全盘接受。原来世界上有人会爱你的全部,仅仅因为你是你。也因为爱你,哪怕看到的世界全然不同,也总有沉甸甸的尊重与轻盈的谅解。

不一样的两个人要如何同船渡过每次劫数呢,原来“投缘”不是解法,爱才是,用力的勇敢的爱才是不二法门。

 

7.

被好好爱过的人大概总会更有底气,对自己也对世界。他们在普普通通的一天,在初夏的阳光里,长长地相拥,王敏辉看着桌上还没吃完的早餐,他想总算是心无挂碍。

于是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End-

 

注释(没有标数字因为数字很难看):

  1. 需要标题详解可以阅读康德《纯粹理性批判》Book II Chapter II我讲不明白干脆不讲

  2. “佛光普照”饭拍 点这里

  3. “说没有真爱和想要去爱是一样的”韩剧《Melo体质》

  4. “但再忙碌也解不了爱的渴”燕池-《人海》

  5. “一个小小的永恒”Sarah Waters -《轻舔丝绒》

  6. “心无挂碍”《般若心经》

 

再次感谢阅读,520快乐,愿看到这里的朋友都有很好的爱,去爱也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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